> 哈哈，“正确”……很难说世上还有比“正确”更加主观的概念。如果你试图询问我的看法，至少我相信自己已把那孩子引向了正确的方向。
每个人都想成为崇高的存在嘛。那孩子已成为人类发展的奠基石，他的生命即将上升至更高层次。接下来从我儿子身上脱胎换骨而成的任何存在，都应当记住我……不，这应该也是那孩子本身。不过是以另一种形貌活着，本质并没有改变。
这份心意不配称作为爱吗？你能说这种纯粹的好意是一种欺骗吗？
我不这么认为。
> “甚至是‘邪恶’”，哎呀……你还真是经常说这样天真幼稚的话。区分善恶就如同是将未曾融合的单一生命分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一样，不存在任何的可能……。
> 天哪，瞧你说得，好像这样的事情有多么重要似的。然而你知道，厄尔庇斯的生物，有时甚至是人类，都会被不以他们的意志选择的事物所左右。
一些兽类因过于凶暴而被迫回归星球，有些人在喷发的火山面前也不得不选择移居。那么，我们是否都请教过这些生命，他们眼中的善恶之分究竟是什么？
不，我们从未过问。但总的来说，在你看来现状也足够令人满意？当然，或许正是因为我们这样的生存方式，这颗星球才一直平稳地旋转至今。
嗯，对于埃里克托尼奥斯来说，这无论如何都是好事……这样一来，当你我的灵魂了无踪迹地消失时，他也可以保持这样无悲无喜的心境——当然啦，如果我们这些人类的末路在得到生命时就已注定自我回归星海，那又有什么必要非得问问归还者本人的意愿呢？
这太低效了。对研究人员来说并非一种理想的态度。
> 假如你真心爱着我，就不要想停止我的所作所为。
如果你有信心一次又一次地杀死我，就请这样做吧。
我，以及我的意志，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这个世界上……
> 二者皆有。虽然我早有预期，你直到最后也无法理解我的思想，也想好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将你当作跳板前行……但我也曾经幻想过你与我能向更高远之处相携而行。
啊，真遗憾。我们原本或许可以一起走到最后吧。
> 橡子的目的是成为橡树。
橄榄的目的是成为橄榄树。
……那么人类呢？
大多数人已经为唯一的目标付出了一切。守护星球，繁衍生息。然而，在如此悠久的时间里，真的没有任何人提出疑问吗？
除了我们所认同的“绝对之善”，就再没有什么更为完整、终极的目标了吗？
或许我的愿望并非抵达神之境界。
现在，成功近在咫尺。剩下的只有一步……在最终的飞跃过后，我终于……
> 你说你后悔遇见我。但对我来说，或许能遇见你，才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运。
即便它置我于死地。
> 假如我跪在你面前，眼里噙着泪水，对你重复着“我爱你”，恳求你的宽恕，你会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我们还能继续将这幕虚伪的完美家庭戏剧一直演下去吗？
哎呀，你只会更加地失望而愤怒，然后让我坠入深渊之底。没错，你只不过是被一名恶毒女子蒙蔽了双眼，甚至与她产下子嗣。你当然会为此感到羞耻。
但，就算是我也有自尊心这种东西。而你有足够强的洞察力，不会听信我糖衣炮弹般的恳求与恸哭。当然了，就算我平静地接受一切，你的态度也并不会有什么变化……所以都无所谓啦。
> 对你来说，有时即使需要背叛爱情，有些事也必须不可动摇地贯彻下去。
反过来问你。假设按照你的标准，我只是一名“善良而无辜”的公民。有一天这可怜的女人被卷入了一场无法避免的变故之中，成为了星球的威胁。那么比起星球，你会更看重我吗？你会抛下一切，与世人对立，带我逃向世界尽头吗？你，作为拉哈布雷亚？
不会的，到那时候你早就毫不留情地送我回归星海了……即便你可能也会状似痛苦地挤出两三滴眼泪来。
你看，一旦有机会判断哪方更有价值，你必定会选择星球，而不是你的妻子。
不要试图否定。因为我也早已在你的灵魂深处看到了一切。你的确爱着我，但比起你对星球的爱，我实在难以望其项背。
所以我无权对你说——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应该愿意放弃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拉哈布雷亚。
这当然不是在责怪你……也许从这一点上看，我们能够理解彼此。
> 尽管如此，我也不需要什么机会来弥补自己的错误……准确地来说，我不认为自己曾犯下错误，也不害怕死亡。我还有应做之事，所以你发善心般的慷慨宽容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最重要的是，在那些能够使我感受到活着的事物面前，其他一切都显得黯淡无光。
> 这并不意味着我与你度过的全部时间都毫无乐趣且无意义。我偶尔也会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说，是啊，这就是幸福吧。
但只有一件事，比这些更为重要。
>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之间的嫌隙最终还是没有丝毫弥合。真可惜。
你有足够的潜力去突破自身限制，却把自己束缚在牢笼之中。像是只链条缠身的野兽，明明只要下定决心，就能够解放自我。
鲑鱼在孕期会顺流而上产卵，它们的后代也无止境地重复同样的生物本能，如今的人类又有什么区别？溪流汇入海洋，从未奔涌至世界尽头，最终只是蒸发凝结，化作雨水降下，一次又一次地回归起点，又是为了什么？
人类从未接近世界的起源分毫，不过像稚童摆弄玩物般不断发散着粗糙的思维，在一厢情愿的狂欢之后陷入自我满足。筹备着，重复着如此平淡无奇的生与死，意义究竟是什么？
“为了星球”……不，这只是人的怠惰。耽于享乐的安稳生活，在惰性中沉沦，恐惧变化……
真不像话。
> 我会成为星球的主宰。
终有一天，星球将成为我的一部分。
有人称之为“成神”。
> 摆脱束缚我的枷锁……
> 我无论何时都始终如一，从未改变。有所变化的只是你凝视我的方式。
死在你手里也并不坏……来吧，笨拙而可爱的人。再次以你的意志杀死我。
（她如仁慈的圣人般张开双臂，等候着死神无止境的抱拥。旧月一样的冰冷微笑在面具下漂浮。）
> （雅典娜阖上双眼，封闭了感官。这次的死亡会重蹈覆辙吗？是否会感到痛苦，怨恨？没关系，只要将自己禁锢在世上的锁链依旧存在，她便会无数次地复活。）
（当然，如果自己实在犯了无可饶恕的罪孽，她将被驱逐出一切灵魂的聚集地，直至七狱之底，永无安宁。）
（……我当真是“雅典娜”吗？）在慢慢消退的意识中，她自问道。
“答案在黑暗中闪烁。”
（啊，自我……如此清晰的欲望充盈了我的身体。）
（曾追求世间所有知识和感官的雅典娜，已将死亡的每一次轻触都牢牢把握。细至一缕发丝的触感，她也没有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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